某代風流說不盡……
專訪澀柿子網站網主曹志漣

【1998.8.12在地實驗訊】……..汝沉浮瀾波，滈滈瀟瀟，流波洄漩，瀰江漫澤，渴汝滌清，渴汝滋潤，汲汲求渡，汲汲求漸，滾滾溟，洶洶汏浪，淹沉湮沒，沙漏瀝沙，涓涓滴滴，湖海滔波，混混濺濺，滲汗淋漓，潸泫汍瀾。決沙漏，洩湖海，凅浩瀚…….

.節錄某代風流

這是現代版的觀瀾賦。乍見一片水汪汪的文字，很容易誤以為這只是個拼字遊戲，讓大家一起動腦找水字邊的字填空，仔細看看，這卻是一篇符合文法、字句優美的散文。雖然每個字都認識，習於用白話文的現代人已經很難讀得懂這樣的文章，而這也是作者曹志漣要玩的遊戲：一篇規規矩矩，符合文法結構，---卻讓人看不懂的白話文。

白話文還能怎麼寫？這是曹志漣丟出來的疑問。白話文寫作寫到今天，通順流暢似乎已經不成問題，那麼白話文還有什麼實驗的空間？對曹志漣而言，語言遊戲是她在某代風流中最有趣的實驗。觀瀾賦就是一個例子。字裡的水波蕩漾來自於中國文字的象形功能，淋漓盡致的發揮了文字體態的優美，卻不能忽略它的指意功能，它能證明「實驗文學」並不是一堆晦澀難解、濫用翻譯式文句而理所當然文法不通的文章，無端的斷裂堆砌只會破壞文字的美好，也倒盡讀者的胃口。「常常你會看到有些作者極盡用力的在寫一個句子，」曹志漣指著桌上的杯子說，「一顆水珠的滑落，他可能花長長一段句子描述它如何滾落，如何翻騰，如何如何的美，讓我們拼命想從其中看出些什麼來，最後發現它不過是一種造句，背後並沒有想傳達的意象，這簡直讓人憤怒！」

某代風流的文字其實是白話文中的文言文。以白話文寫成，卻有文言文的簡潔爽俐，她並不是隨意引用一些古詩古詞，片段的借用古文簡潔的文字感，而是真正去除語言的渣滓，提煉出一種精粹的白話文，來成就如文言文般優雅而簡俐的語感，甚至營造出文言文中聲韻堆疊的韻味。讓人念起來有速度感，見不到半個贅字，這是曹志漣玩的語言實驗。

某代風流由白話文寫成，卻有人說像武俠小說，有人問這是不是一本古書。有柏克萊歷史博士學位的曹志漣博士論文寫的就是明代蘇州，而某代風流算是論文的副產品。許多閱讀文獻之後的想像與感受，寫不進論文她就讓它進入小說，也因此她實驗了一些古代小說的體裁：用筆記式短文寫盡一個人的一生，這是聊齋的寫法，而「天下水路圖引」是曹志漣以白話文重寫、歪寫古代商賈的地圖。她覺得歷史文獻中聖旨的寫法有趣，就讓書中的人物親自抄一次家，讓讀者重歷古代王侯抄家之景，順便見識一下紅樓夢式的華貴金綾。種種的實驗都是造成她的書有「古感」的原由。而也許實驗總不容易讓人接受，曹志漣除了她預先排斥的出版社之外(如聯經)，竟找不到出版商願意出版她的作品。

當台灣的出版生態被龐大的資本體系主宰，結合了報紙、出版社的文化工廠能夠迅速的製造一批又一批的暢銷作家，從生產、包裝、販售都依循著一貫的商業手法在運作，形象的打造更是文化商品最須努力的工程。曹志漣舉實踐最成功的出版社皇冠為例，翻開皇冠叢書，讀者彷彿在享受一場文學的歐式自助餐，要情色？有！要浪漫旅遊紀事？有！每個女作家都必然附上沙龍照，書美美的，人美美的，書頁中不時夾雜著看不出是本文還是廣告詞的夾頁快報，而書店外可能就是為新作家開的文學座談會。強力促銷之餘，打造一種文化形象更是一種高明的策略，挾著龐大資金，皇冠也辦起了各種通俗文學獎，強調通俗文學也是文學，也是一種高級的、有意義的文學。究竟差異是存在於通俗文學、純文學之間，還是只有好作品與壞作品的差異？張愛玲的作品流傳至今，算不算是通俗的純文學作品？作品顯然只有好壞的差別，但是好壞也不該由書評家來決定。當開卷、讀書人背後聯結的是時報、聯經等等大出版社，我們恐怕要更相信自己的品味，或者是更勤勞一些，四處找找那種顧的了實驗卻顧不了國際書號的書，例如某代風流。

為了發行她的新作，曹志漣虛擬了一個目前尚非正式的美國出版公司─非常美學─充為她的出版社，再找了唐山出版社發行這本書。而書的排版、封面設計等等等等全部由她一手包辦，一直到將書送進印刷廠，整個過程完全如她一手建設澀柿子網站的精神：獨立作業，只為尋覓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知音。由於獨立出版這本書沒有國際書號，金石堂、何嘉仁等等大小書店根本見不到這本書，只能在誠品唐山找得到。如果你想參與這個文字的實驗遊戲，去找找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