異次元的靈慾漫遊
撞見吳菀菱
【1998.9.1在地實驗訊】女人的情慾書寫,一直是很匱乏的題材,之所以匱乏不在數量,而是缺少由女性的身分和感受出發的創作。之前較為人知的是陳雪的《惡女書》,而現在出現了一個更尖銳、有力的作家:吳菀菱。
打開肚臍眼上的拉鏈。扯出滋養雄性性徵的荷爾蒙。掬出鑑鏘噪鬧的靈魂音符。調換肝臟腎臟和心臟的位置。暈陶的電動震椅旋了起來。腦海浮現裹小腳的袍式婦女。嘴角逸散山地米酒濃薰的氣味。獨愛高腳杯和高跟鞋的纖緻。和八卦圖陣陰陽互應的原理。環著虎背及熊腰。儲藏精蟲的孢子囊。輸向子宮壁裡沈眠的胚胎公主。經由煤境巷道的邃黝艱辛。來到礦脈遍佈的處女地。鯨魚賁斥油田壯觀的精力。愛死哥倫比亞太空梭計劃。愛死加油站手執油槍的工讀生。愛死凱撒和丘比特當眾自慰的姿態。愛死水龍頭和煙囪工業的賁射。
吳菀菱詩作
《色到極點》是吳菀菱的新書,之前曾出過《紅鶴夢》,也是以情慾為主的題材,宋澤萊在序中稱這是一部空前絕後的女性情慾書寫。吳菀菱說;性是人最脆弱、最容易受傷的部分,所以就要常常去撫慰,也是因為有所匱乏,更需要去處理它。相較於人社會化、世俗的部分,性是人較脆弱的地方,以虛擬的方式來寫性,用幻覺來實驗,是一種比較不容易受傷的方式。吳菀菱的文字風格常常是斷裂、敘事倒錯的寫法,表達真實的當下感受,很多小說的內容甚至是來自於夢境。各式各樣私密的夢,成為她小說最好的題材。而讀者也常常陷入她語言的迷宮,在一種囈語、夢境的氛圍裡徘徊。
「從禪宗到佛宗—宗教學與科技進化」是吳菀菱寫的新小說,這是她閱讀中國生產力中心出的「FUZZY控制」中電車的控制的數理公式後,結合她對禪宗、佛教的研究寫成。她寫到:「根據我的發現,台北捷運路線圖看起來類似丼字形的一個颱風圈順向圖。日本的捷運卻像一個颱風的順向圖,前者不比後者具有迴向循環的潛力,從宗教觀點來看,除非前者轉化為雙8交錯的扇形分析之,否則科學的邏輯定律將永無法回歸或更新。」文中引了相當多的數學、物理公式,及佛經義理,吳菀菱的涉獵極廣,她的好奇蔓延到哪裡,她就讓自己浸在那裡,而讀者就隨著她望遠鏡的視角探訪各種領域宗教、科技、網路,或是情慾。她曾對電腦書寫作一些有趣的比擬:
DOS/BASE—人物的輸出指令
C語言──語言數值對話排列
INTERNET---劇情感想及交換
中文系統──字幕敘述情節之字元
WINDOW繪圖──劇情拍映心象視效
吳菀菱除了文字創作以外,攝影、裝置藝術、繪畫都有涉獵。她曾在誠品的女性裝置展中佈置一個鬼魆的祭壇,寫了一幀書法,而祭壇上供奉的是藝術。她也畫了許多有關佛教的繪畫,吳菀菱是日本「日蓮正宗」(一個佛教支派
)的信徒,她自承宗教給她很多的思考能量,也給她帶來束縛。她認為宗教和小說家根本是對立的,她無法想像神在想些什麼,但是人的心理卻是她可以掌握,身為信徒,她也不敢將宗教隨意寫入小說中,只能在散文中詮釋宗教義理,讓小說處理較「俗」的部分。這也是她讓自己思想逃逸的方式,不需要自陷在信徒的身分中,在創作中猶豫。宗教有所謂陰/陽兩面,她想寫的是陰性的部分,陰性就是人在六道輪迴中的苦痛、掙扎、脆弱,而不是宗教中進化的那一面,她認同的,也是人的那個部分。
吳菀菱曾就讀靜宜外文系,重考入輔大外文後,加入了輔大的草原文學社,當時輔大草原是一個活躍的左翼文學社團,而吳菀菱也出沒於當時台北的另翼表演空間:甜蜜蜜,除了一般媒體所能見到她發表的詩作外,很少人知道她曾自力編、寫、製地下刊物《甜蜜蜜》(甜甜圈),不知多少期的甜蜜蜜都是她收集當時她自己的作品,及一些週遭朋友的作品集結成冊,雖然是極粗糙的手寫稿、照片的拼貼,卻已經展現各種文學的實踐狀態。一篇文字中有斜行塊狀空白,抹去了所謂完整閱讀的可能,將人塞入骰子裡,談「波動、色情、聲音」,列上物理學的波形定理,科學的中性敘述忽然染上了些許曖昧,而平淡無奇的科學敘述活潑了起來,展現出知識的理性結構之美。「波動」一下子嵌入了生活。吳菀菱在《甜蜜蜜》中也翻譯了一些文章,電影、音樂的理論批評等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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