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世勇最新個展《新台灣狼》使用的元素複雜。(現場收音不良,僅能提供展場略影)

 

陳愷璜認為,顧世勇最新個展有過去作品的影子,但卻加強了抽離的元素。

 

陳泰松強調膠囊─蝴蝶的辨證關係,覺得美麗的蝴蝶具有美麗生命短暫的隱喻。
 
 

意義尚未發生的起點?─ 顧世勇最新個展《新台灣狼》

【1999.05.11在地實驗訊】繼鹿港歷史之心展出後,顧世勇又展開最新個展《新台灣狼》,這次他使用的元素更加複雜,除了動畫外,還加了以蝴蝶標本為指針的氣壓計,蛹、蝴蝶,自動鋼琴,蝴蝶的食物—花。

彭弘智提出一個直覺的看法:「一走進這裡,穿過純白的紗帘,看到正中一架三角鋼琴,空間配置像客廳,讓來者有一種闖入他人私密空間的感覺。也像偷窺。鋼琴、蝴蝶、都讓人覺得昂貴,帝門這個透明的大門似乎成了落地窗,讓人錯認為推開會是Manhhatan的夜景……….。」

除了彭弘智提到的元素,《新台灣狼》還有很多物件。白色的雞跨坐在燈泡上懸空而起,下面是花草盆栽。牆上,以蛹為標點符號的是引自「巫士唐望的世界」的一段文字。自動鋼琴奏的是畫家李文忠的曲子;無調冷淡的樂聲裡,鋼琴腳邊躺著死去的蝴蝶與絢爛繽紛的五彩藥丸。

對文本的引用造成藝評人陳泰松與創作者陳愷璜一陣討論。陳泰松認為,文本的引用是「窗口」,藉此可以望進作品的意義,而且它開展了一個空間,與現實交疊,一個想像的空間就此發生。陳愷璜則懷疑文本是否帶來過於複雜的意義元素?當觀者並不具備解讀的能力時,文本是否能被視為現成物,直接讓觀者意會?文字必然有出處,及隨之而來的系統,而顧世勇作品中的文字是他者的作品,且經過轉譯,意義已然陷入模糊。

在美學上,陳泰松認為,展覽中許多元素並無內在邏輯,元素間存在許多空白與空缺,他質疑;意義斷裂處是意義重新產生之處,還是一個敘述的危機?陳愷璜提出的疑問是;物件是否準確的在它應該在的位置?「懸浮」的狀態暗喻著兩個可能;一是物件在這個空間漂浮著,尚未找到精確的定點—表現形式的失焦;二是物件被還原到最原初的起點等待被經驗,意義在逃逸中無法固定。他認為,應該讓物件在準確的地方上開展藝術的意義。顧世勇則認為;意義斷裂是他所期待,他希望大家回到原初經驗的起點,而非現有物件的意義,重新去體驗物件與物件的拼裝,重組「意義」。而陳愷璜已指出他作品中重要的藝術概念,希望讓人去「遭遇」他的作品,親身去感受。

「代間差異」是陳愷璜所強調的。他說「我們的上一代,希望創造出偉大;我們這一代,自己掙扎、深陷,在理想與現實中起落;下一代如彭弘智就無關掙扎了。--他們很自然的接受這個現實。」顧世勇動畫作品中金球下墜的一剎,陳愷璜彷彿看到自己這一代的藝術家。奮力投入現實,又夢想著烏托邦的存在。明知無力創造,還是不斷的撿拾物件,希望能打造出夢想中的烏托邦。

陳泰松提出兩種物件可被討論的可能;一是物件質感感性的接觸,另一則是意識型態的批判。前者是讓物件在感性經驗中發話,在顧世勇的作品中是光滑的鋼琴,蝴蝶翅翼等等所帶給人的感受。但這些物件是否也承載某些現實意義?它是否也帶來了諸如雅痞、高級化的現實意義?顧世勇認為,意識型態往往是被建構的情境產物。如強暴,大部分的人沒有這樣的經驗,但在各種媒體與經驗的情境恐嚇下,大家就陷入刻板印象的陷阱。他希望大家更開放的看待他的創作,而非以意識型態來檢視。

顧世勇強調,他創作的元素開放出許多的不確定性,讓觀者放棄從固定的經驗中組織意義,而純粹在對物件的感性經驗中重組自己的經驗。在他解放物件,還原物件質材力量的過程中,他希望創造出一種非意義性的殘酷。顧世勇認為,透過創作者材質的並置,自然能讓人在感性經驗領會「殘酷」的質地。但陳愷璜從不同的面向解讀;從藝術家的自我掙扎出發,他認為,當創作中的物件還原到原始的經驗狀態,處於懸浮,藝術家創造出這個漂浮狀態,而自己卻不能擁抱這個狀態,的確殘酷。自然的狀態依舊要回到意義的過程,「當非洲大草原上一隻豹攻擊一頭牛,這稱不稱得上殘酷?還是一種自然?」根本無所謂純粹的自然,只有「被選取」的自然。在顧世勇創作中所要揭示的殘酷本質,對陳愷璜所揭示的是藝術家狀態的本身。

這也是顧世勇提出的疑問;一個創作上的挑戰:物件如何能被還原到原初的經驗,意義尚未發生的起點?

藝術評論能怎麼做?這一場創作者與藝評人的非正式對話也許是一種新的可能。兩位評論者除了感性經驗的交換,也包括哲思的不斷反芻,辨證。一如陳愷璜所說,接近藝術時,不曾接近創作者其實很可惜;這場對話中創作者直接面對了藝評者的攻擊、讚美,也誠懇的提出自身創作的原初思考,誠實的一種互動。純粹的背書或純粹攻擊都無助於藝術體制的健康,藝術評論如果是觀者對創作者誠實誠懇的靈魂交換,批評或讚美都已無損於藝術了。

(鄭美雅台北採訪報導)